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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並蒂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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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一樂來到怡紅院門外, 望著布滿黑雲的天際, 站定,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, 久久沒有動靜也沒再開口。

木棉望著他緊皺的眉頭, 試探開口:“公子可是有什麽心事?”

孟一樂楞了楞,轉臉望向她,唇邊綻開一抹風流笑意,一雙桃花眼十足多情,用扇柄輕輕敲了下小丫頭的額頭, “瞎猜,我能有什麽心事?”

木棉擡手輕輕碰了碰自己被敲中的地方,小臉下一秒就染上了點點緋色,她慌張低下頭, 聲音小的似只貓:“奴婢錯了……”

這聲歉意半含著羞赧, 略帶著女子的嬌柔。

孟一樂還以為自己沒把握好力道, 將她敲疼了, 見狀急忙拿下她的手,仔細查看:“怎了, 是不是我手上沒輕沒重的, 打疼你了?”

木棉一雙眼睛望向他,又大又明亮, 裏面純潔幹凈的厲害,如同那只被孟一樂攥著的手,“沒得事。”她開口。

這次孟一樂湊得近, 算是瞧清楚了她的神色,心中立時頓悟,趕忙松開了自己不規矩的手,後退一步,不自然道:“在在在在在下無心冒犯姑娘的,顧某該死,顧某該死!”

木棉將自己被對方抓過的手藏在身後,不安的撚了撚大拇指,面上卻仍是幹凈笑意,“公子莫說這話折煞奴婢了。”

顧明瑯流連花叢已久,早就對各種暧昧、暗示習慣自然,對於木棉那點不安和自卑自然瞧得一清二楚,他知自己剛剛退避的舉動讓小丫頭誤會了,用扇柄砸了下自己的腦袋。

“木棉,”他輕輕喚了一聲,“在下可以如此稱呼姑娘嗎?”

木棉掀起眼簾,裏面波光瀲灩的,她似在小心地觀察這位紈絝公子的神色,像只無措的小鹿,微微頷首:“全依公子。”

孟一樂點點頭,踱著步子往巷子深處走,“那在下便不拘束了,木棉,我曾來過怡紅院許多次,你之前可見過我?”

木棉跟在他身後,一直低著頭垂著眼,柔聲回答:“見過的。”

“見過?”顧大紈絝怔了怔,他嘆氣:“我竟一點都未翻出你的蹤跡,你是每次見到我都故意躲起來了麽?”

“公子說笑了,奴婢還曾經幾次給您桌上添過酒水呢。”

“是這樣麽。”他頓了頓,轉身回頭看向低著頭的丫頭,薄薄的一層衣角被風吹起,連同發絲,“木棉,我既已如此喚你,公平起見,你以後也喚我名字吧。”

木棉聞言,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大大的,似受驚的小鹿,搖頭:“這怎麽可以……”

“現在就喊一聲我聽聽。”

“奴婢不敢。”

孟一樂不退讓:“喊。”

木棉擡頭瞧他,委屈地兩只眼睛盈滿了水,“公子……”

“唉,”孟一樂無法,嘆了口氣表情軟了軟,“對不住,是我考慮不周,又欺負你了。”他擡手將木棉被吹亂的劉海理順,“放軟了聲音哄她:“不喊名字也可以,以後不要再自稱奴婢了好不好?”

木棉眸子裏的淚花閃了閃,被身後的燈火映得五彩斑斕,她吸了吸鼻子,望著孟一樂柔的似水般的表情,目光又有些躲著他,這才可憐兮兮點點頭:“嗯。”

“好,現在就隨我回府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孟一樂皺眉,不怕麻煩地糾正她:“錯了,不是‘是’,應該是‘好’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“嗯,聰明著吶,一教就會。以後可別再說錯了,不然爺罰你吃豆芽菜。”

木棉“啊?”了一聲,似不太懂這樣的懲罰算是什麽路子。

“是不是聽起來就很恐怖,豆芽菜真的好難吃!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432:【這是豆芽菜被黑的最慘的一次。】

孟一樂:【不怪我,顧明瑯不喜歡吃的!】

一路說說笑笑,孟一樂總算在回到顧府之前將木棉哄的忘卻了之前的不虞,他仔細觀察了下,見她是真的不記得怡紅院的那番刁難,這才松了一口氣,停在顧府門前對小丫頭道:“這就到了,緊張不緊張?”

木棉唇邊盈開一抹笑,“公子莫再尋我開心了,木棉不緊張的。”

她說的這句“不緊張”和孟一樂問的那句“緊張不緊張”,意思相差了可就有十萬八千裏了。

孟一樂打開折扇立在身前,挑眉笑道:“好,那我就可以放心地跟我爹說,讓他老人家盡快挑個黃道吉日,給你我完婚!”

木棉睜大眼睛,是真的有些分不清他是認真地還是開玩笑了,眼睫劇烈顫抖兩下,囁嚅:“公子可是與我開玩笑?”

“如何是與你開玩笑?”

木棉急忙就要反駁,顧府的門卻“吱喲”一聲,被人從裏面打開。

高高的臺階上兩座石獅鎮宅,鑲滿了鋼錠的朱色紅門大敞,光是瞧這番氣勢就知道是個不凡人家,更何況身邊這位還是她之前經常在怡紅院見到的人,身份自然是高貴極了。

木棉心底慌亂了兩下,強自鎮定下來,閉了嘴在一旁默默站著。

孟一樂望著走出來的一人,瞬間楞在原地,他將身前的折扇收攏,臉上掛了一抹討好的笑,上前幾步,“爹,您怎麽還親自來跟我開門,管家呢,大松也不在嗎,不知道夜深了讓您早些休息!”

顧老爺臉上沈沈的,他冷哼一聲,偏頭怒喝:“拿出來!”

門內立馬出來一個顫顫巍巍的身影,正是孟一樂剛剛提起的一個人——大松。

大松撇撇嘴,兩只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,在孟一樂和顧老爺中間徘徊,孟一樂瞧見他的模樣就隱隱擔憂,知道大事不妙。

大松似乎還想再試著勸一勸,“老爺……?”

“閉嘴!滾回去!”顧老爺拿過他手裏捧著的東西,直接將大松這個慫包罵了回去,然後將手裏的一個包袱扔到臺階之下。

“孽子,我曾告誡你多少次,不要只知與那些三教九流的公子哥學點不中用的東西,顧府生你養你,不是奔著一個草包的念頭去的!從現在起,自己拿著東西到西邊的別院反省,什麽時候有長進了轉變心性了,什麽時候再回來接顧家的大舵!”

一個只想吃軟飯不想獨立成長的孟一樂:“爹!我錯了!”

顧老爺看到他這樣就來氣,手指氣的發抖,指著他:“兩個月前私自與人成親又休妻,我放你一次,一月前到青樓拿著家業肆意揮霍,我再容你一次。可誰知你不但不改,竟還變本加厲又拿著錢財往那低賤地方跑!”

孟一樂看他氣的這麽狠,不敢再說了。

“好好好!”顧老爺連說三個“好”字,嚇得孟一樂脖子有縮了縮,顧老爺繼續:“既然你不知錢財得來不易的道理,那我從今日起便半分銀兩也不給你,讓你嘗嘗窮困的滋味!”

他說完便轉身回府了,“吱喲”一聲,朱漆大門再次緊閉。孟一樂嘆了口氣,將腳邊的包袱拾起來拍了拍,回頭對木棉扯了抹苦笑:“嚇著了?”

木棉搖頭:“沒有。”

“那是被我做過的荒唐事給驚著了?”

木棉再次搖頭,“也沒……公子為何這麽問我?”

孟一樂低頭笑了,他將包袱上的泥土拍打幹凈,擡頭用那雙俊俏多情的眸子望向她,含著三分戲謔:“怕你因為我親爹剛剛那番話便對我印象不佳,然後認定我是位浪蕩子,轉身離我而去。”

木棉臉色一紅,“公子瞎說什麽呢……木棉只是一名丫鬟罷了……而且木棉的賣身契還在公子手裏呢,哪也去不了……”

“哦對,你不提這個我都快把它給忘了,”孟一樂將包袱背在身上,從懷中掏出那張薄薄的紙,“這個,就物歸原主吧。”

“公子這是何意?!”

孟一樂望著她慌張的模樣忽的笑了,將賣身契強塞給她:“你別緊張,我不會趕你走的,相反,緊張的是我,現在應該是我怕你離開我才是。”

“可這……”

孟一樂打斷她接下來的話,深深望進木棉眼中,認真道:“我早就說了,你不是我的奴婢,我……或許我現在說這話還有些唐突,但,我是懷著一片真心與姑娘相處的。你可以試著接納我,我不急,反正……我們之後的日子還長著呢。”

木棉望著他,眼睛深處似有夜明珠一般,隱隱閃光,層層疊疊一顆緊接著一顆,襯的那雙眼睛柔美又明亮,她純潔的如同一張白紙,半晌紅著耳朵低下頭,沒有說話。

兩人在如水的月光下往西邊走,細長的影子交織在一起,孟一樂一臉坦然,寬大袖子下的手卻悄悄探過去,一把捉住對方的手,緊緊交握。

木棉掙了兩下沒掙開,頭低的更狠了。

孟一樂打趣她:“再低下去,下巴都要把胸膛戳破了。”

木棉擡頭嗔怒地瞧他,眼中水霧縈繞不去,嘴邊卻帶著抹掩不住的笑意,“公子!”

“好好我不說了。”他走著走著拍了拍肩上的包袱,“唉,我爹看來這次是真的被我氣著了,以往每次教訓我好歹還有二爹二娘和我娘在一旁說和,這次好了,他直接沒讓他們三人出面,真是打算讓我好好收收性子,重新做人了!”

木棉揶揄他:“公子原來是這麽調皮的性子!”

“接下來的日子都沒有顧府給我撐腰了,看來會很艱難,唉,”他撓了撓木棉的手心,“你才跟著我第一天就要與我受苦了,好慘吶小娘子……”

“公子瞎說什麽……什麽小娘子……”

“那該喊什麽,親親娘子?傻娘子?善心娘子?溫柔娘子?”

“公子!”

“好好好,不逗你了,臉紅的都能開染坊了……哎?真害羞了,別不理我啊……”

孟一樂:【我好愧疚,我真的對木棉只有兄妹之情,我雖然喜歡她,但不是那種喜歡,她以後傷心可怎麽辦?】

432:【這是上天的旨意。】

孟一樂:【走開,這明明是你的旨意。】

432:【反正你不照做我們倆都沒好。】

孟一樂嘆了口氣:【你就給改改怎麽了?】

432:【被發現要把我回爐重造的!到時候我就會像個白癡一樣!】

孟一樂:【不會的,你這種老妖精怎麽會被發現,就算回爐重造也比別人聰明一百倍!】

孟一樂:【432,行不行啊!你這樣,你只要別讓木棉愛上我,一切都好說好嗎?】

432:【月老能願意嗎?】

孟一樂:【這不都是數據嗎,你改變個數據咋還和月老有關了?】

432:早知道就不告訴你這都是數據了!!!

432突然一楞:【既然都是數據你還費什麽心,非要改個屁!】

孟一樂:【對我們來說是數據,可對她們自己來說,並不是啊,一想到我走了之後木棉要傷心難過一輩子,我就愧疚的厲害。】

432:怎麽當初就瞎了眼,挑了個多情種當宿主了!

怡紅院的一處香閨內,桌上的酒菜只動了三四筷,酒盞卻已經東倒西歪,嘩啦啦的酒液蔓延大片。深色木板上正昏睡著一個人,嘴裏時不時發出幾聲輕_淫_笑聲:“小美人兒……再浪一些,緊點兒……好,就這樣……”

屏風後,對鏡而照的紅衣女子正在一只一只拆下自己頭上的朱釵,她身後立著一位黑衣人,神態恭敬的稟報些什麽,紅衣女子愈是往下聽,臉色便越是冷,她突地發怒,將手裏的一只朱釵拍碎在梳妝臺上。

眼尾閃過一抹狠絕殺意,道:“將他的口封上,太吵。”

身後的黑衣人作揖:“是!”轉身走到屏風外,將地上正在發出淫聲浪叫的醜惡男子拎起來,一手點了他的啞穴,將人一把扔下,回去覆命。

紅衣女子似乎轉瞬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,櫻桃朱唇吐出兩個字:“繼續。”懶懶的,不在意的,眼中的冷光盡數被藏在眼簾之下。

黑衣人繼續道:“然後他們就牽著手去了西邊一處別院,屬下查過了,那處別院的地契正是顧家的。”

紅衣女子將耳朵上的精巧墜飾拿下來,塗著蔻丹的手指細長白嫩,在昏黃的燭光下引人遐想,“他二人還說了些什麽?”

“顧公子說要娶那位女子為妻,還稱呼她為‘娘子’。”

“娘子?”謝林似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,突然笑作一團,銀鈴般的聲音自嘴角流淌而出,還未拆下來的幾個飾品跟著不停亂顫,她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,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:“好一個多情的浪蕩子……”

黑衣人掀起眼皮悄悄打量了她一眼:“大人,您……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,忽的想起一些好笑的事。”她理了理微亂的雲鬢,恢覆了一貫清冷桀驁,一副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模樣,過了會兒又忽的補了句:“他們睡在同一間屋子了?”

“這倒不是……”

謝林的眼睫忽的一跳,她點點頭,“下去吧,繼續盯著。”

黑衣人不解:“大人,這位顧公子可是犯了什麽事……是下一個要抓的目標?”

謝林點點頭,回頭用泛著嬌媚的眼尾輕輕掃他一眼:“是啊,他可是膽子夠大,偷了我的東西呢!”

“那要不要屬下立馬將人扣住?”

“不用,留著。”紅衣女子將頭上的朱釵全部拆下,一頭青絲散落在肩上,隨著輕輕薄紗婉轉流瀉,鋪灑了一地。他小心翼翼地揭開面上覆著的東西,問:“這邊還要等多久?證據都收集全了嗎?”

“還需半月,三王爺那邊的人還沒徹底被信任。”

謝林默了默,“我這邊,可能沒那麽多時間了……”他將面上的東西全部揭下來之後,又去拆脖間的東西,半揚起頭顱,輕闔雙眼。清冷的眼尾還帶著描好的胭脂,半是迷離。

“大人有別的事要忙?”

謝林終於露出屬於他的真實面貌,他猶豫了一下,將脖間的東西摳下來,再次開口已然換回了男聲,嗓子被喉間的東西折騰的暗啞:“罷了,下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謝林將身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都拆下之後,靜坐了一會兒,清冷的月色自窗欞中透進來,他攤開左手手掌,入目一片血肉模糊,上面深深鑲進去幾點破碎了的玉石。

他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,伸手將它們一片片拔_出_來,隨意丟在梳妝臺上了,淡色玉石沾染上點點紅色後,竟有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妖魅。

將東西盡數拔_出,謝林低垂著眉眼,隨手將掌心纏上,起身褪去了身上的衣衫,坐進了屋內冒著熱氣的浴桶中,合上眼睛,歸於平靜。身上的骨骼一點點慢慢伸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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